虽说话都在理,但就不能婉转些? 顾氏强撑着起了身坐好,看秦流西的眼神有几分心虚,委屈地道:“我只是看娃儿哭得厉害,才想着给他喝上两口,哪料到我……” 她垂下头,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。 她是万万没想到,她没有一点奶能喂给孩子,看着他使足了劲,却啜不出一口,继而哭得撕心裂肺的,她的心都碎了,既急又慌,一个激动气上不来就厥过去了。 “您身体不行,我给您开的药方,是有回奶的药材,您是不能喂他的。”秦流西默然地说。 母乳就是女人的血一样,很珍贵,但顾氏这身体,却不能够支撑她喂母乳,不然补再多也不够她败的。 孩子是重要,但当母亲的更重要,母亲要是没了,这孩子又好得哪去? 顾氏愣了。 秦老太太也已经听出了事情经过,见状也劝:“顾氏,你当务之急就是养好自己的身体,孩子就交给奶娘喂养吧,一个不够,就再找一个来。可你要是有个啥不好,几个孩子怎么办,老三又怎么办?” “娘,我怕!”秦明宝跪在床边抓住她的手哭。 顾氏心疼不已,眼泪掉得更欢了。 “快别哭了,这坐月子可不能哭,不然以后这眼睛也不好使了。”王氏给她擦掉眼泪,道:“都知道你心疼孩子,便是这样,才更该保重你自己才行,不是么?” 顾氏点点头:“是我浅薄了。” 她只想着心疼孩子,却没想到自己这身体条件不允许。 顾氏看向秦流西,道:“我也跟大嫂一样喊你西儿吧。西儿,这对孩子是有你在场帮着才顺利出生,借你的福气,你看能不能给他们起个名儿?” 秦流西眉头轻蹙,看向秦老太太,道:“这还是家里的老人来吧。” “母亲……”顾氏立即看着秦老太太,眼里带了几分祈求。 秦老太太便道:“你三婶也说得对,就给他们起一个吧,先当小名叫着,回头再去信给你祖父和三叔,等孩子满了三岁,再起大名也可。” 话到这里,秦流西也就不矫情了,她对孩子的出生时辰也是心里有数,更扶过脉,只是孩子太小,一切不好论断,便是什么都不说。 “平安。”秦流西看着奶娘和菊儿手中的襁褓,道:“就以平安叫着吧,不贵,不轻贱,好养活。”
第二十章 小姐,您该营业了! 从顾氏那边离开,秦流西带着岐黄回到屋子里,一进门就跨了脸,这才几天,日子就这么多的糟心事了。 “我看家里也没多出几个下人,李叔没带人伢子来?”秦流西自己倒了一杯茶灌下,润了润嗓子,才问岐黄。 岐黄道:“您吩咐下的,哪能不做?人伢子是来了,大太太做主,也只签了一个奶娘,两个粗使的婆子。” 秦流西一愣:“两个?” 岐黄点点头,道:“李婶依旧是管着厨房,两个粗实的是干的杂活和浆洗,至于小雪儿,太太把她调内院了,准备着做个丫头,但不是专门伺候着一个主儿。” 她看秦流西皱眉,就提醒了一句:“小姐,秦家今时不同往日,可不是从前的官家,抄家时更没带出财物,处处都要用银子,大太太岂敢还像以往那般奴仆环绕?就今儿的饭菜您也看到了,没银子,就只能节衣缩食,要不然,那二太太她们能这样闹腾?” 秦流西睨过去:“我感觉你是在提醒我什么。” 岐黄面不改色,道:“账上也没啥银子了,想来李叔也很快会来寻您说这个事。” 意思就是,您该营业了! 秦流西头皮一紧,没啥银子,这就是说不能再摆烂下去了? “这不可能,我之前攒下的呢,你都记着吧?”她从前多多少少都攒下一笔银钱,不能这么快就没了吧。 岐黄也不知从哪翻出一个账本还有一个小巧的算盘,开始算账:“容奴婢提醒您,您躲懒,也不接活儿,还藏着,这也不是事。是您时不时就要从长生殿那边买药材,我记着上月就买了一支百年人参,哦,入药了,那药给了西街的钟老爷子,您收他的银钱是五两,但那支人参,是花了二千两。” 秦流西唇角一僵,有几分心虚地道:“我有干白送的事?” 岐黄呵呵的笑了,那笑容无非是说,您不但干,您还常干! 她家小姐,说厌世冷漠,却有一颗最柔软的心,她治病救人,看心情看命数更看因果,对方若是个十恶不赦的,给黄金万两她也绝不会救,还顺带赠一句早死早超生,但要是那贫苦又善良的,她救还不说,白送倒贴。 所以,哪怕从前纵有攒下银钱,也经不住她败的,实在是她手松。 就这么个倒贴法,偏生她还懒,只出不进,纵有千万家财,也都败光了。 秦流西摸了摸鼻子,问:“那账上还有多少银子了?” 岐黄翻开账本一看,道:“还有一千两。对了,陈皮说长生殿又来了一批新药材,听说有您早就想寻的风灵花。” 秦流西眼睛一亮。 岐黄看到她那晶亮的眼睛,毫不留情地泼了一盆冷水过去:“小姐,我们没银子了。” 秦流西摆摆手:“知了知了,明儿三婶那对双生儿洗三后,我们上道观一趟。还有,让陈皮去长生殿跑一趟,让钱掌柜把风灵花给我们留着。” 岐黄点点头,刚要说话,外头传来王氏熟悉的嗓音。 “西儿在里边吗?”
第二十一章 嫡母送簪 王氏站在秦流西的这个小偏院里,四处环顾。 并不大的偏院,并没有种多少花草,四四方方,西北角堆砌了一处小小的假山,假山下有一汪小池,池内养了几株莲,如今七月都快尽了,可上头竟还有一朵颤巍巍的莲花开着,有两尾一黑一白长得有些奇怪的小鱼在内游动着。 这一处风景让王氏流连忘返,又瞥向东南角,那边则是种了一棵石榴树,树上的石榴花还开着,红艳艳的十分繁郁,显得一派生机。 有风吹来,不知哪里夹杂着一股子花香味,王氏正要循香而去,秦流西已是迎了出来。 “母亲怎来了。”秦流西向王氏行了一礼。 王氏顿了脚,唇角勾了一下:“这天还没黑全,我来和你说说话。” 秦流西让了半边身子,请她进屋去。 王氏也没推让,抬脚拾级而进,这一进屋,视线也是环顾一周。 屋内并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或摆件,只窗台下摆了一张桌子,上面放着文房四宝,还有几本叠得凌乱的书,桌子旁,还有一张美人榻,上头搭了一条素青色的薄毯。 屋子中央,还有一张圆桌,上面摆了茶具,王氏坐了下来,岐黄已呈上了茶。 王氏端起喝了一口,看着秦流西道:“这宅子也不算小,多的是空着的屋子,这些年,你怎就挑了这个偏院住呢?” 秦流西淡淡地道:“方便,清净。” 王氏一噎,这哪算清净呢,这偏院靠近后街,也在这开了一个角门方便出入,有些声音还是能传过来的。 不过她说的方便,总不会是出入方便吧? 王氏强行把这念头给压下去,看着跟前这张过于浅淡的脸,一时无话可说。 秦流西的生母,姿容绝美,身段更不必说,可她却长得不太像她。 秦流西的面相并不柔媚,脸颊略显削薄,薄唇通红,一双眼睛却是极为灵动,眼尾一挑时,显得不可一世,看谁都不屑的样子。 这副皮相,还是很耐看的。 王氏道:“这些年,你一个人在老宅,委屈你了。” 秦流西抬起眼皮,道:“谈不上委屈,这样也挺好的,习惯了。” 王氏闻言又是一僵,不多说话,只从袖子里拿出一只小银簪递给她:“你及笄本该办一场仪式,家中出事突然,也无法带出什么,这支银簪子是昨日才买,礼薄了。” 秦流西看着那支花样为海棠的银簪,愣了一下,半晌才接了过来,道:“多谢母亲。” 王氏扯了扯嘴角:“谈什么谢,这本该是秦家给你的,若非出了事,你本该有更好的发簪,毕竟你是我秦家的大小姐,哪怕只是记名,你也是嫡女名份。” 秦流西默了默,把银簪别在头上,伸手摸上她的手腕,道:“您且放宽心。” 这手一搭上脉象,秦流西的眉头就拧了一下,再抬头看王氏的子女宫,又黯了几分,不由抿了抿唇。 “母亲夜不能寐,又肝火郁结,长此以久,有伤体魄,于寿数不妥。心宽,才能有望。” 王氏瞳孔微震,双目和她直视。
第二十二章 谁家贵人 王氏走出秦流西的院子时,微微低头,看着手中拿着的物件,思绪一时有些恍惚。 她是来给秦流西送那迟来的及笄簪子,可对方,却是还她一支玉簪。 月白的玉簪,只雕了如意结,成色并不比从前她拥有的各色翡翠玉石,可捏在手中生润,也绝对不是一支银簪可比的。 “如意簪,放宽心,万事如意。”当时秦流西是这般说的。 王氏眼中微涩:“这丫头……” 她按了按胸口,把用以束发的布带拿下来,以那支玉簪挽了发,缓步离开。 屋内,岐黄看着秦流西手上那支银簪,嘀咕道:“小姐,那支玉簪都可以买许多这样的银簪子了,你倒也舍得。” 别看那玉簪成色不好,可那是秦流西蕴养出来的法器,趋吉避凶,可不同一般的玉簪。 秦流西把玩着手上的银簪,道:“不过一支玉簪,也值得你护着,你们说他们连及笄礼都没送来,喏,这不就是来自长辈的祝福。” 岐黄不屑:“这样的银簪,您也瞧得上?” “秦家被抄,又要打点西北,又要一大家子嚼用,银钱都得紧着用,无心的,哪会想得起我及笄连一支簪子都没得,有心的,一支银簪也是心意。”秦流西声音浅淡。 岐黄道:“您是心宽且善。” 秦流西笑了笑,不置与否,道:“那支簪子她戴着,看能不能改气运吧,若是老天无情,那咱家是要办丧了。” 岐黄一怔,道:“您是说?” 秦流西一脸莫测,道:“我那兄弟,能不能遇贵人,看命数了!” 正说着话,外头又传来李叔的请见,岐黄顿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。 秦流西有点麻了。 穷啊,有点麻烦! …… 远在流放西北的路上,临近八月,入夜的气温已是冰寒,更遑论穿得单薄的人,更是寒气入骨。 “彦儿,彦儿。”一声凄厉的惊呼响彻了官路。 押送队伍的官卫对视一眼,走了过去:“怎么回事?” 那抱着儿子披头散发只穿着里衣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看向官卫,满脸痛色,恳求道:“大人,我儿高热不退,厥过去了,求大人带我儿就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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